
(这是王维系列的第16篇配资门户网,朋友们可以从目录中找到“细读唐诗品唐史”专栏,查看以往篇目)
王维回到长安没多久,就再次离家,跑到洛阳附近的嵩山去隐居。因为此时的唐玄宗移驾到了洛阳。隐居在距离洛阳更近的嵩山,自己的名声才更容易被官方知晓,这就是司马承桢调侃卢藏用的“终南捷径”。是的,王维在首次正式辞官两年后,还是要回到追求仕途的正常轨迹上来,无他,这是时代注定的。
此时正值开元二十二年(公元734年)秋,初到嵩山的王维写下了抒发恬静淡泊心情的《归嵩山作》:
清川带长薄,车马去闲闲。
流水如有意,暮禽相与还。
荒城临古渡,落日满秋山。
迢递嵩高下,归来且闭关。
全诗大意为:
间杂丛生的草木与清澈河流相伴,我乘车马徐徐行走从容悠闲。
流水也似乎对我充满着深情款款,傍晚禽鸟也在归巢与我相伴。
展开剩余86%荒凉的城池紧邻着古老的渡口,落日余晖洒满了金色的秋山。
在那遥远又高峻的嵩山脚下,归来的我即将闭门隐居度过晚年。
首联中,“薄”不是表示厚薄的形容词,而是表示草木交错丛生的样子,“去”是行走的意思。这两句是写归隐出发时的情景,重点在“闲”,突出自己在去嵩山隐居的路上,从容不迫,不像仕宦之人的匆匆忙忙,连滚带爬。
颔联中静静的流水和归巢暮禽,分明是在写自己。
嵩山脚下的登封虽然不是大邑,但也不是荒城,颈联中的荒城古渡是虚写,与落日秋山的实景相融,寓情于景,反映王维内心的清净。
尾联是描述未来的一种想象,畅享自己即将在高高的嵩山脚下避世而居的隐逸生活。
表面看这首诗是单纯的“谢绝俗世”宣言,从归隐嵩山途中所见的景色角度,抒发了作者闲适自得的心情。但仔细读来,能体会到王维内心的变化:最初的“清川”“闲闲”“流水”“暮禽”,流露出对归隐的向往;但是转到“荒城”“古渡”“落日”“秋山”,蕴含的是心中对于归隐的失意和冷清,甚至是不甘;最后又回到佛家意境的“闭关”,再度回归到安定从容恬静澹泊。
这种“出世”和“入世”的矛盾,其实贯穿了王维的一生。不仅是王维,很多文人名士穷其一生都在这种矛盾中挣扎。
在王维隐居的这一年,张九龄正式被任命为中书令,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一相臣,在洛阳辅佐唐玄宗处理政务,这也是王维抛弃终南山到洛阳附近的嵩山隐居的原因。
只是耿直的张九龄没有意识到王维在嵩山开辟的这条终南捷径,无奈之下,王维在隐居嵩山后的第二年,也就是开元二十三年(公元735年),向张九龄献了一首诗《上张令公》。王维这一生,在题目中明确点明献给张九龄的诗有三首,这是第一首。
珥笔趋丹陛,垂珰上玉除。
步檐青琐闼,方幰画轮车。
市阅千金字,朝闻五色书。
致君光帝典,荐士满公车。
伏奏回金驾,横经重石渠。
从兹罢角牴,且复幸储胥。
天统知尧后,王章笑鲁初。
匈奴遥俯伏,汉相俨簪裾。
贾生非不遇,汲黯自堪疏。
学易思求我,言诗或起予。
当从大夫后,何惜隶人馀。
这首五言排律干谒诗,共二十二句,表达了两个主要内容,一是对张九龄的赞颂,二是希望能得到张九龄的提携。因为要展示自己的才华和渊博的知识,并且献诗的对象的一代文宗,不必担心张九龄看不懂,所以王维在这首诗中用了大量的典故,并且都非常贴切。我们不再逐句详解,挑选具有代表性的进行介绍。
诗的前八句着重描写张九龄在朝堂上的重要地位和辅佐君主的政治才能。其中从“珥笔趋丹陛”开始的四句是描绘张九龄在朝堂上身穿官服的尊贵形象;后四句是赞颂理政的成就。“千金字”是商鞅变法中“千金移木”的典故,这句是说张九龄在百姓中深受拥戴;“五色书”是指皇帝的诏书,这句表面是说皇帝的诏书都由张九龄拟制,实际表达的是皇帝听从张九龄的理政建议,并且“朝闻”,整个朝堂都要听从。“致君光帝典”是连皇帝一起赞美,因为张九龄的辅佐,皇帝取得了三皇五帝的成就。“荐士满公车”是赞美张九龄提掖后进,推荐人才。
中间八句称赞张九龄的文化素养以及仁德治国的理念。“伏奏回金驾,横经重石渠”是说张九龄除了处理政务外,还在庄重威严的皇家藏书之所向众人阐述儒家经典。“横”是个动词,意思是“横陈、展开(书卷)”,“经”指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石渠”本指汉代皇宫内的石渠阁,这是汉代皇家藏书的地方,位于未央宫北,后来也代指各个朝代最高文化机构和教育皇家子弟的场所,“重”是倚重、推崇的意思。这句诗是说张九龄在向皇帝献上奏章提出治理国家的策略之后,还要在石渠阁这样的国家最高阶的文化殿堂向众人以及皇家子弟讲授经典。
最后从“贾生非不遇,汲黯自堪疏”开始的最后六句是本诗的重点,既非常自信的评价自己,又谦逊地表示会改正清高孤傲的错误,更直白希望能得到张九龄的提携。
“贾生”是指西汉“文景之治”时期的贾谊,他年少有为,却因被朝中重臣排挤、自身清高、时气不济等种种原因,被贬为长沙王太傅,远离权力中心。在传统文学中,他通常被视为“怀才不遇”的典型。李商隐的名句“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就是为他鸣不平;王勃的《滕王阁序》中“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则是明面说贾谊在圣主执政期间被贬,是运气使然,实则是委婉表达“贤者不遇明主”的悲愤。“汲黯”是汉武帝时期的大臣,他以耿直敢谏、不畏权贵著称,他多次弹劾丞相公孙弘和酷吏张汤,也曾当面顶撞汉武帝,汉武帝虽然私下称他为“社稷之臣”,但又对他敬而远之。诗中的“疏”就是指被汉武帝疏远。
“贾生非不遇”是说贾谊并不是怀才不遇,言下之意是贾谊自身也是有不足之处的,更进一步延伸,王维表达的意思是自己既然能认识到贾谊的缺陷,自己就会改正。“汲黯自堪疏”是说汲黯的性格就决定了他必然会通过直言上疏的方式触怒权贵,也必然会导致被疏远的结局。言下之意就是自己会吸取汲黯的教训。
“学易思求我,言诗或起予”两句诗的典故都是出自《论语》。“学易”取自《论语·述而》中的“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通过孔子对《周易》的推崇,用“学易”象征人们之间交往的层次很高。“思求我”是指自己才是能和对方一起钻研深奥哲理的知己。“言诗或起予”出自《论语·八佾》中孔子对子夏的评价:“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子夏原本姓卜名商,字子夏,所以孔子称他为“商”,这句话意思是说“能启发我的人是你子夏啊!现在可以和你讨论《诗经》了。”
“当从大夫后,何惜隶人馀”的直白意思是愿意追随张九龄,不求官职高低。“隶人”是指职务低微的官员。“大夫”是指张九龄,因为此时的张九龄的正式官方称谓应该是“金紫光禄大夫、中书令、始兴开国伯”。
其中“金紫光禄大夫”是“散官”,明确张九龄的官员品阶;“中书令”是“职官”,明确张九龄的具体官职;“始兴开国伯”是爵位。散官可以理解为现代的“副厅级、正处级”等行政级别,用来明确官员的品阶;职官可以理解为现代的“副厅长、处长”等行政职务。
唐朝的散官分为文散官和武散官,共分为九品,再配合“正、从、上、下”,设置了30级散官品阶,31级称为“流外”。金紫光禄大夫属于正三品文散官,在文散官级别中,这是仅次于“开府仪同三司”(从一品)、“特进”(正二品)和“光禄大夫”(从二品)的高阶。其中“金紫”是指“金鱼袋”和“紫袍”,在唐代,三品及以上的官员才能穿紫色官服,并佩戴金饰的鱼袋作为身份凭证。
最后这六句,前两句一层意思,说自己会在贾谊和汲黯这类人身上吸取教训,努力提高自己;中间两句一层意思,自己可以像子夏和孔子一样,与张九龄既是知音,又是师徒;最后更是直白表达自己希望追随张九龄,不介意官职高低。
这样的一首诗配资门户网,效果果然明显,因为张九龄的赏识和引荐,王维擢升右拾遗,离开隐居的嵩山,到东都洛阳任职,由此可见,中岳捷径并不弱于终南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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